我进入开封师院历史系就听说朱绍侯教授的大名,几乎与胡思庸教授齐名,但真正密切接触还是从他搬到我们院开始。1980年学校举办学术报告大会,我写了一篇论文,题目是《闭关自守政策是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重要原因》,因为他是我系负责科研的副系主任,就先交给他审阅。他看后认为我的观点不正确,有为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开脱罪责之嫌。我又请胡思庸教授审阅,他与朱教授的意见基本相同,但鼓励我在大会上发言,并表示如果我发言时,请他参加,他会阐述他的观点。我又找到学校科研处常务副处长赵帆声教授,他看过赞扬我有冲破禁区的勇气,赞成我在大会上发表意见,能引起讨论是召开这次大会的本意。我宣读完论文,胡思庸教授上台发表了不同意见,在同学之间也引起了争论,甚至有同学认为我挨名教授批判,处境不妙,岂知这是胡教授对我的鼓励。不久,邓小平提出“落后就要挨打”的理论,为我的论文一锤定音。通过这件事,我和朱教授的接触更加自然,他家需要修理水电之类我是招之即来。
1981年底,我们开始毕业分配,对我去向难以决定。按学习成绩,把我留系当之无愧,但我常发表一些离经叛道言论,被认为政治不可靠。好在朱教授一直注视着我,在讨论我的去留时坚持把我留下来,理由是我表现越来越好,特别是最后一年,不再“张狂”。最后一年,又是实习,又是论文,没有机会让我“张狂”,这也被朱教授看到眼里了。我被留系后,朱教授专门找到我父亲,把我被留下来的情况讲给他听,意思让我今后“收敛”一些,这是朱教授通过我父亲向我提出的忠告。
1984年,朱教授已是历史系系主任。五月的一天,接到学校通知,美国堪萨斯州议会代表团将访问我校,我系的文物陈列室是参观的重点,让我们早作准备。为了迎接第一次国外代表团的参观,朱教授决定亲自上阵,担任解说。按说代表团都配有随队翻译,因为怕我系没有英语人才。但朱教授指定由我担任翻译,我也确信能够胜任。我请朱教授带我在文物馆转几圈,把重点文物讲解数遍,回去以后我把讲解词翻译成英语,熟记于心,朱教授的讲解只是作个样。
访问团在文物馆参观了一个小时,个个兴趣盎然,恋恋不舍。即将离开之际,一位身材高大,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走到我面前,边说边递给我一张名片。名片正反两面印着英语和中文,他是堪萨斯匹兹堡州立大学的校长,名叫威尔逊。他说我是个出色的历史教授,很愿意与我建立联系。我正为如何联系美国学校到美国留学而犯愁,这不是天上掉下个馅饼吗?我马上说我也希望与你联系,更希望能到贵校学习美国史。他说他的地址都在名片上,让按地址给他寄信,他会回信的。他们下一个参观项目是图书馆,大队已经离开,威尔逊校长赶忙追上队伍,没法与我深谈。
根据名片地址,我试着寄给威尔逊校长一封信,不久就收到他寄来的回信和学校画册,告诉我申请学校的程序。接到来信,我立即又回一信,解释我们收入太少,只能依靠学校奖学金就学。过了一段时间,校长又来信说他们学校的教务副校长将在暑假访问我校,届时希望能与我见面。我找到林加坤教授(历史系主任)告诉他这些情况,他也为我高兴,并帮助我请求学校批准这次会见,因为根据当时的规定,一般群众不能与外国人联系。在林教授的协助下,李润田校长召开校长会议,批准我在家里宴请副校长。副校长给我带来录取通知书和奖学金批准信,终于接到匹兹堡州立大学的批准信,实现了我的“美国梦”。可以说没有朱教授指定让我担任翻译,我就没有机会见到威尔逊校长,更没有机会来到美国留学。因此说是朱教授为我打开了留学美国的大门,因此我必须牢记老师的恩情。朱教授八十大寿的庆祝会在郑州召开,我闻讯后从美国赶回来参加,并献上一篇祝词“我的恩师朱绍侯教授”。
朱绍侯教授历任河南大学历史系主任、河南大学出版社总编辑、教授。曾任中国史学会理事、中国秦汉史研究会副会长、中国魏晋南北朝史学会常务理事、河南省历史学会会长。1992年获国务院有突出贡献专家证书。长期从事中国古代史教学和研究工作。 2022年7月23日逝世,享年96岁。